为何汉朝明君多出自西汉(汉朝连续的八位明君)

历史上所谓的明君,往往结果论居多。国泰民安或开疆拓土了,所以明君;大厦将倾或国破家亡了,所以昏君。

实际上,明君或昏君,总归只是一个人。一个人即便贵为九五,也只是汤汤大势中一颗显见的尘沙。但我们关注的往往只聚焦那颗显见的尘沙,而忽略了汤汤大势。

汉朝皇帝为什么明君多?这首先是一个带了判断的问题。“汉朝明君多”这个判断,首先就要存疑。因为它是从结果反推出来的,而且是想当然的反推。国泰民安和开疆拓土,跟明君有关系,但关系不是那么大。更大的关系,应该是大势。

所以,结合大势,可以梳理一下汉朝的明君到底是个什么作为。

从西汉开国往后数,刘邦是第一个。刘邦算明君吗?开国皇帝明君多,因为这是生存劣汰的结果。

你让“何不食肉糜”的晋惠帝乱世造反,先不问造反能不能成功,你得先问这家伙有没有能力拉出一支队伍。从布衣打到九五之尊的,中国历史上就两个人,一个是刘邦、一个是朱元璋。所以,无论喜不喜欢刘邦,都要承认这家伙相当厉害。

但是,刘邦之后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。汉家皇帝们也是生于深宫之中、长于妇人之手。就这个出身经历,你能指望他们能锻造出什么雄才伟略。

第二个是汉惠帝刘盈。刘盈勉强还算吃过民间的苦。但小时候受过的打击太大,长大了又遭遇了虎妈吕后。所以,惠帝即便明君,也彰显不出明君的作为。

第三个和第四个,就是汉文帝和汉景帝父子二人。这两个皇帝开创了文景之治。但文景之治跟这两个皇帝的关系大吗?首先问一下皇帝能干什么?

简单说就三件事:搭班子、定战略和带队伍。大汉朝堂,特别是西汉初年,班子根本就不用搭。因为刘邦早给定好了。

汉景帝准备封皇后的哥哥为侯,周亚夫立即跳出来反对。反对的依据拿就是高皇帝之约。

高皇帝约:非刘氏不得王,非有功不得侯。不如约,天下共击之!

啥意思?天下的所有权,要归老刘家;天下的治理权,要归沛丰功臣。为什么皇后的哥哥不能封侯?因为封侯关系甚大。

是不是有功而封侯,这是次要问题,主要问题是非侯不得为相。皇帝的大舅哥封侯了,这没问题;但封侯的大舅哥却具备了当丞相的资格,这才是问题。皇帝是国家领袖,丞相是政府领袖。皇帝的首要大事就是搭班子,而班子的核心就是丞相。所以,沛丰功臣不是不允许外戚富贵,而是不允许外戚染指相权。

所以,西汉初年的丞相,就一直从沛丰功臣里出。吕后乱政,为什么功臣们群起攻之?因为吕后任命自家人当丞相,这是坏了规矩。如果吕后一直任用沛丰功臣为相,跟大家一起共治天下,那么皇帝姓刘还是性吕就没啥关系了。

这是搭班子,明君也罢、昏君也好,汉初皇帝根本做不了主。但是,是不是可以说:文帝和景帝本来就是明君,所以他们才遵守高帝之约。皇帝的权力太大,所以想让他们主动履约,根本就不可能。皇帝一定要任性,但汉初的皇帝却任性不起来。

汉文帝非常喜欢贾谊,而且把贾谊当做股肱之臣来栽培。但贾谊的命运怎么样?先去长沙为傅、再去梁国为傅。贾谊为什么不能留在朝堂?因为沛丰功臣不答应。第一次是灌婴和周勃这两个人不同意,所以贾谊被发配长沙。三年后,灌婴去世、周勃免相,贾谊这才能回来。但是,文帝还是不敢轻易重用贾谊,继续把贾谊派出朝廷。才子薄命,贾谊抑郁不得志而一命呜呼,没有彰显才华的机会了。

这就是沛丰功臣的力量,皇帝想用自己人,根本就不允许。

皇帝要搭班子,但班子根本就不用皇帝搭。接下来就是定战略,而战略也早定了。当时的主要战略对象是匈奴,而刘邦给定下的战略就是和亲。对外和亲匈奴,而对内呢?陆贾、萧何、曹参这伙人也给定下了,主要是曹参,就是黄老无为而治。所以,一直到武帝朝,汉朝皇帝完全不用操心战略的问题。大方向已经定了,明君也好、昏君也罢,只能搞具体微操。

那还有带队伍呢?就是皇帝这个领导与大臣们怎么相处。这个问题也不用操心。皇帝可以随便用人,但人必须得在沛丰功臣里出。大家肯定不造反,但皇帝也不能太过分。

汉文帝的宠臣邓通,这家伙已经跟文帝好到穿一条裤子的程度。一次,文帝在召见丞相申屠嘉,邓通就在文帝旁边。

但邓通放飞自我了,狐假虎威,不向丞相行礼。估计邓通没把申屠嘉当盘菜。申屠嘉最初就是刘邦身边的一个材官蹶张,即小队长。但这家伙命长,沛丰功臣一个一个的死,于是丞相就轮到他当了。

文帝宠臣邓通轻视了丞相申屠嘉,那后果就很严重。申屠嘉当场就翻脸,但这不算完。回到丞相府后,申屠嘉“檄召邓通诣丞相府”。

这是啥意思?丞相动了杀心,把邓通叫过来就是要杀了邓通。后来文帝也发了手令,才算救了邓通一命。

这就是西汉的君臣关系,皇帝可以有宠臣,但宠臣不能太过分。

但是,到了武帝朝,一切都翻天了。

汉武帝这家伙非要自己搭班子,在丞相主导的政府之外,又搞了一个内朝。

内朝负责决策,外朝负责执行。武帝也不管祖宗家法,战略也要自己定,对外积极战争、对内积极治理。沛丰功臣肯定担当不了武帝朝的战略,所以就要用自己人。

于是,对外搞战争用外戚的小舅子们,卫青、霍去病和李广利这些人;对内搞治理用自己的内朝才士们,张汤、公孙弘、东方朔和主父偃这些人。那沛丰功臣为什么不反对?到武帝掌权的时候,大汉立国已经七十多年。

这时候,老功臣早死差不多了;老功臣的子嗣们,也在养尊处优中堕落了。所以,这时候谁也拦不住汉武帝。

那汉武帝算是明君吗?从结果上看,汉武帝开疆拓土了,所以算明君。但这个结果论有跳跃,就是忽略了当时大势。汉武帝只能算乘势之君,至于是否明君还应观察他的具体作为。

武帝朝的军事成就,在历代王朝中都是数一数二的。比如取河南之地,巩固北疆;取河西之地,隔绝胡羌、联通西域;汉四郡,拓土辽东、朝鲜;还有取西南夷和两越之地,拓土南疆。这些成就,只有到了大唐帝国才堪比肩。而武帝朝的治理手段,也为以后历代王朝提供了经验范本。比如内外朝制度,隋唐三省六部制的三省就是内朝发展出来的。而盐铁专营,则为历代王朝提供了土地税之外的重要财政来源,特别是盐业专营一直持续到民国。

但汉武帝的成就也要看大势。一个大势是景帝朝基本搞定了诸侯王,内部稳固所以允许对外施力;一个是汉兴七十余年积蓄了大量人口和丰厚财富,手中有钱所以允许各种折腾。

一个是匈奴虽然正值鼎盛,但开始走下坡路。头曼单于、冒顿单于、老上单于、军臣单于,再传到伊稚斜单于,已经传了五任单于。

胡虏无百年之运的铁律开始发挥作用,匈奴即将出现内部分裂。所以说,汉武帝是乘势而为。正是因为存在有利于己的大势利好,所以汉武帝才能开创史无前例的成就。

抓住机会、乘风破浪,也是明君。所以,即便有大势,只看汉武帝的开创性作为,也要承认。当然也有不足,宋朝的士大夫官僚们肯定不同意汉武帝的种种折腾,而且确实折腾的国家疲敝。

武帝之后,要直接跳到汉宣帝。汉宣帝是个小号汉武帝。如果论搭班子、定战略和带队伍,汉宣帝有过人之处。

比如平定羌人之乱,虽然汉宣帝与名将赵充国有各种龃龉,却一直重用这个名将。而羌人之乱在东汉搞战争就搞了六十多年,而西汉却高效率地给平定了。

所以,从结果上、从作为上,也得承认汉宣帝有明君的基础。关键是这家伙不糊涂,特别是他教训当时的太子、后来的汉元帝:

汉家自有制度,本以霸王道杂之,奈何纯任德教,用周政乎?

神道设教,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,皇帝是天,你们老百姓都要听皇帝的。而独尊儒术呢?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,皇帝尊儒,你们这些知识精英也要听皇帝的。所以,从揣着明白装糊涂这点看,汉宣帝是真装糊涂,但没有真糊涂。他有汉武帝的智商,所以治国理政就不会由着儒家士大夫随便搞。

但是,汉宣帝之后就完了。儒家意识形态从儒道设教变成了儒道国教,大家一起糊涂起来了。

所以,宣帝以后的皇帝们在思想上被儒家绑架,在行动上也被豪族、外戚绑架。

到这个时候,什么明君、什么昏君,全不好使。而且,儒道设教越来越重,直接搞出了王莽篡位和王莽改革。

王莽改革就是一场儒家原教旨主义的经济政治改革。而这个蛊却是从汉武帝时候种下来的,到汉宣帝以后,长大成熟,到王莽之时开始反噬整个帝国。

你可以讲故事,但故事是为了实践存在的。等你真把自己也当成了故事里的人,那就是故事的僭越。而结果只能杯具一盏。

所以,汉元帝及其之后的皇帝,也就不多说了。有昏君,但只有昏君的种种荒唐事;有明君,但只有明君的种种搞僵化。

东汉跟西汉都应该算两个朝代了。但有传承,西汉后期的问题全都留给了东汉,主要是豪族问题。西汉后期没能解决豪族,整个东汉也没有解决豪族。汉桓帝和汉灵帝是昏君,但昏君也是结果论。

豪族成了百姓与国家之间的厚障壁。这两个皇帝即便再昏聩,但昏聩的威力也透不过厚障壁。大势如此,争论明君与昏君已经毫无意义。

最后总结一下:

汉朝的明君很多,直接想见的是西汉初期到宣帝朝的几个,但这些所谓的明君,很多都是大势的结果。

从刘邦搭好班子、定好战略、确定队伍之后,西汉的前70多年,基本没变。这个盘子不变,西汉就不会出啥问题,有昏君也闹不出大乱子。所以,大家就都算明君了。

汉武帝算是一个有争议的明君,但也是一个乘势而为的大有为之主。但没有汉初70年的经济积累和政治形势,武帝朝不会有那么大的成就。

汉宣帝算是继承了汉武帝的衣钵,不仅弥补了武帝朝的狠辣彪悍,而且也做了积极的贡献。所以,汉宣帝和汉武帝都算明君。

但宣帝以后就出现了儒道设教的问题。儒道设教不是不好,但过犹不及。西汉后期在思想上被儒家绑架、在行动上被豪族官僚绑架。所以,也就回到了汉初时代,明君和昏君都不会有什么作为。

东汉应该跟西汉分着说,因为已经是两个朝代。东汉继承了西汉后期的所有问题,主要是豪族问题。所以,东汉的皇帝就甭想有什么作为,明君和昏君也只是殊途同归。

而在中原的各种大势之外,还有一个草原的大势。这个草原的大势就是草原帝国匈奴在持续不断的衰落。被汉武帝打得衰落是一个方面,但主要是草原陷入了混战泥淖而不能自拔。

两汉的匈奴、羌人以及鲜卑,完全无法跟唐以后的契丹、女真和蒙古相提并论。所以,中央帝国或中原王朝甚至可以在很多时候直接忽略来自草原的压力。但后世王朝却没有这么幸运。

草原的这个大势,也是两汉明君更多一点儿的原因。压力不紧迫、局势不复杂,皇帝也就能够更自由一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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