兴宁市属于哪个市(兴宁市为什么那么穷)

其后足足两年时间,我一直跟某媒体高层反映这件“造成我的人生悲剧”的事件,可惜无力扭转局面,一直妒忌我接连出书,早就看我不顺眼的张某悦趁冒韪老师退休的节点,直接把我辞退了……

悲哀啊,我的“寻食使”经历……

给茶壶续上热水,独特的茶香依旧扑鼻而来。这茶还是几年之前,前来珠海送锦旗的兴宁市侨务局赠送的,放了几年了,茶香依旧不减。

那年我利用采访“黄土计划”创始人张志豪的时机,向他详细介绍了老家兴宁百姓的贫困状态。“黄土计划”成立于2003年,此前只是针对全国“老少边穷”省份的贫困大学生推出帮扶计划。而家乡兴宁虽说是地处富可敌国的广东,但因地狭人多、基础设施落后、地理位置偏远、数度因人为因素错失轨道交通站点选址机遇等原因而贫困,众多农民家庭只耕种区区几分田,一家之长凭打零工及耕田根本无法供养孩子读大学,甚至不时出现考上大学的贫困生只能弃学外出打工“寻食使”……张志豪先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于是,他立马决定给20名兴宁市考上一本线大学的贫困孩子提供每年人均2000元帮扶,我立即联络兴宁市侨务局与之对接,请局里派人走访核对市内各所高中提供的贫困生名单。

的确,再错失教育的话,难于“寻食使”家乡百姓又如何改变贫困的现状呢?千年古邑兴宁自明清时起就是粤、赣、闽三省陆路交通枢纽,自从铁路改线错失了京九铁路兴宁站,鹰汕高铁改线错失兴宁站之后,兴宁便与毗邻的拥有152.4万户籍人口的五华县双双沦为“被遗忘的角落”,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,2019年10月11日运营梅汕高铁,居然就在人口仅仅只有70万人的丰顺县设了建桥站、丰顺东站两个站点,这种不顾实际情况的规划,让接壤丰顺县的兴宁市、五华县两地总数高达271.2万的民众如何去解读呢?

在我牵线下,张志豪先生连续多年资助兴宁籍贫困大学生。兴宁市侨务局派出工作人员前来珠海给张志豪先生送锦旗、送兴宁特产白叶单枞茶。他们还专门转到我家送一盒茶叶。我推辞不要,但乡亲说,这是市里的领导专程交办的事务,一定要来感谢我多年心系家乡,不遗余力宣传家乡,为家乡招商引资、扶贫济困牵线搭桥的游子。

“穷则独善其身,达则兼济天下。”小时候,爷爷常常对我说这句话,他也是以身作则。还记得很小的时候,爷爷牵着我在村子里外散步,遇到熟人都会主动了解收成之类,一听到村人讲述“寻食使”难,上顿不接下顿之类,或孩子读书学费凑不齐之类,爷爷主动掏钱去资助村人。

村人千恩万谢离去之后,爷爷对着我质询的目光,常常叹一口气后就说:“寻食使难,寻食使难!”然后他又说:“长大以后,你要记住孟子一句话:穷则独善其身,达则兼济天下。”其后,他又细心解释了这句话的意思。那年头我才三岁多,在爷爷的调教之下已经能背几十首唐诗了,爷爷常常当众夸我记性好,有时他无意讲的一句话,过了好几周我还能原原本本复述出来。

爷爷刚退休那些年,每天晚上家里都是人来人往,他喜欢讲古,谈年轻时北上“寻食使”的往事,但他谈得最多的还是几代人的“寻食使”经历。据爷爷述称,我的“公太”(客家话的“公太”指高祖父,即爷爷的爷爷)陈献君是晚清秀才,第一次进京赶考遇到其母病逝,只能返家奔丧守制,三年之后即1895年再度赴京,高祖父又追随康有为、梁启超,与千名举子、秀才一同联名上书,呼吁清廷拒签和约,共同提出“拒和、迁都、练兵、变法”等主张。返乡后他抛弃功名,转身开私塾教新学。

曾祖父陈泮香则从事风水堪舆。同盟会元老、著名民主人士罗翼群老家兴宁龙田镇的大户人家,经常派人来永和镇请我的曾祖父去看风水,预约时间常常排到一个月之后。据说,当地流传最广的一个段子就与曾祖父有关,曾祖父给人看打井,说挖几尺的土就只能挖几尺。当地有一个愣头青硬是不信邪,挖到位之后又挥了一锄,这一锄真不简单,井水不是缓缓冒出来而是喷出来的,鸳塘那里于是留下一处来不及砌砖的水井。鸳塘罗氏后来出了很多人才,众人都说是我曾祖父给看的风水。曾祖父有五个儿子,风水之学却没传给子孙,因为当时风水堪舆不能发家,爷爷13岁就送到亲家那里学牙医。

爷爷和四叔公都从事牙医,到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,爷爷陈英华和四叔公陈振民两兄弟成为名震粤东的知名牙医,八十年代初连赣南、闽西以及位于粤东的梅州、汕头、潮州、揭阳等地不断有患者慕名来兴宁城镶牙。爷爷的牙医技术并没有传下,我爸是读书出身,成了国家干部,在广东省矿山建设公司工程师岗位退休,我亲叔叔退伍后到了煤炭系统,他生前在坪石组建了一支建筑队南下广州承包工程。到了我们这一代,哥哥是司机,我做了多年记者,叔叔的儿子则选择经商。

爷爷生前常常感叹“寻食使难”,他称从高祖父、曾祖父到他,在他们依靠傍身之技时,都无法赚钱,只能苦苦维持生计。高祖父开私塾,当时周围民众都穷,只能提些粮食来读书;曾祖父名震兴宁,但在那个举国艰难的岁月,也就谋点糊口的钱而已。到了爷爷辈,好不容易手头宽裕点,但是,要建一栋新屋还是很难很难。

现在想想,爷爷那一辈靠牙医谋生真是艰难,尽管名震粤东,但当时能花钱去镶牙的人很少很少。上世纪八十年代做一颗烤瓷牙也就三五元钱而已,当时我爸在矿山的月薪是七十多元一个月,比当时社会各行业的综合平均工资略高一点,做一颗烤瓷牙约占月薪的二十六分之一至十五分之一左右。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,做一颗烤瓷牙的价格大约是八千元至一万元左右,相当于全社会各行业的综合平均工资的两倍,随着全国民众生活水平的大幅提升,现在的牙医诊所常常是人满为患,随便一家牙科诊所的普通医生,从业几年就能赚得盆满钵盈。

“也许是家运,也许是宿命,”爷爷晚年曾跟村人抱怨称,家里几代人干什么行业,什么行业就是属于同时代的没落行业。想想也是,别说老人了,爸爸从江西安远县调至位于四望嶂的广东省建一处,不过几年,省属单位没落;到了我又从国有企业跳了出来,从事媒体,媒体在这几年因为互联网、自媒体的冲击,媒体记者从“无冕之王”的地位,一下子跌到“码字民工”的形象,我加入了中国作家协会,但最近二十年来,作家早就从高尚的“灵魂工程师”沦落为“谋食艰难”的弱势群体……

常常有人嘲笑我们兄弟几个为何不跟爷爷学牙医,这可怎么说呢?爷爷1989年逝世,当时我哥初中毕业后不愿学,我又刚读初中,堂弟还在读小学。爷爷在病逝前曾做好规划,他让城叔(四叔公的小儿子)学牙医,准备让我未来去跟城叔学。但任何规划都赶不上变化,城叔学会后调至珠海医院工作,先是安排在采购岗位,牙医技术荒废了几年,其时国家又对执业牙医上岗出台很多规定,后来,城叔离开医院时,干脆改行去学开油车了。没想到,没想到2005年以后,牙医一下子就成了国内最赚钱的行业……

“寻食使”,这是兴宁客家话中一个常用的词,今天是个忙里偷闲的周五下午,我捋着这几个浸透了血泪的字眼,总结了陈家五代、徐家三代、我认的外婆,还有我同代的舍友们的一些“寻食使”故事,挥笔写下了这篇文章,希望能对研究百年来中国民众谋生史的学者有一点帮助,起一个“抛砖引玉”的作用,仅此而已,仅此而已……

附:

作者简历:

陈彦儒,原名陈镜堂,广东兴宁人。2019年6月加入中国作家协会。出版了作品集《放牧星群》、长篇小说《白天失踪的少女》、散文集《印象兴宁 水墨珠海》 、新闻理论随笔集《新闻课——如何学会与读者“拍拖”》等专著。其中《白天失踪的少女》获得了2015年首届报业文学奖年度长篇小说大奖。 散文集《浪漫珠海:我从古代来》获得第四届苏曼殊文学奖,该书由团结出版社出版,预计2021年6月前后上市。

作者的《新闻课——如何学会与读者“拍拖”》被清华、人民大学、中国传媒大学、复旦、上海交大、武大、浙大、西安交大、哈工大、厦大、华东师大、暨大等众多高校图书馆和国家、省、市县区图书馆购买收藏。据《中山日报》《梅州日报》、中国作家网、中青网、中华网、长江网等媒体报道,一些高校教授在上新闻专业课时,常常会援引本书一些观点及新闻案例去解读新闻理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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