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
深夜，做宵夜的小摊开始烟熏火燎，每到这个时候，我就在问自己，是它先开张了，还是我先饿了。是谁提醒了谁？
每到七夕，大街上各种应景的促销活动陆续上演，我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，是谁提醒了谁，谁感染了谁？
其实，即便我没有失恋，单凭常识我也知道，七夕的传说是用一场惨绝人寰的妻离子散，来寄托我们对有美满结果的爱情的向往。所以，每到这一天，哪怕是前夜，我反倒并不焦虑，“每逢佳节倍思亲”的睹物思人，至少在这个节日的氛围下被冲淡了很多，伤感也是点到为止，透着一丝丝若有的领悟，如微醺般迷离。
“你在吗？”
“在干什么呢？”
“我一直都很想你。”
这是我给她发的微信，第一句在一分钟后撤回，第二句当场撤回，第三句在发出去之前就删除了。我敢让她知道的，只有保安式的问询。
找个理由，深夜散步，对外一直说是降血脂，对内，无非是把白天顾不上的、却又一直放不下的，在这会儿重新过一遍，也算是一种“宵夜”，尽管我是让自己饥饿下来。
看到街边的情侣，不仅是奔赴下一个地点，还是准备送女生晚归，甜蜜的氛围，本该触景生情的我，反倒不会刻意地避之不及，反倒是还算热情的寒暄。
—“嗨，哥，这是干嘛去？”
—“女朋友病了，我得去买药，这会儿不献殷勤啥时候献！”
—“恭喜恭喜！”
光听对话，确实不知道谁是谁，谁问谁，谁在装，谁在单着。不清楚也罢，任何一个故事里的NPC，都是自己故事里的光环主角。
2
清晨，一如既往地自律，本着比规定时间提前十分钟的操作，打卡，工作，午餐，加班，点外卖，被迫加班。
—“小林，这份报表你赶一下吧，今晚我要用。”
—“组长，你看要不交给别人吧，我一会儿有安排，可能会很晚，可别耽误了你的事。”
—“哦，明白了，你看我这脑子。”
我也确实没想到，失恋居然还能提升我的职场情商，真的是“一场失意一场得意”，既有柔和的婉言谢绝与重视工作，又绵里藏针地暗示“这是你的事”。我真佩服我自己。到底是谁带给我成长的力量呢，这么贴心。
“我在啊。昨晚你是发错了吗？”
我足足盯这一条微信一分钟，就好像能从中看出她的脸，甚至能从字里行间把她拎出来似的。确实，一年而已，“尸骨未寒”的爱情，怎经得起这一个句猛烈的电击，太容易诈尸还魂。
虽然我的底气，足够拒绝加班，支撑我在这一晚不必用疲劳来麻醉自己。却不足以支撑我在这一刻云淡风轻。我甚至后悔了。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八面玲珑，组长为什么那么善解人意。
坐下，站起，坐下。拿起报表，看不下去，却又走不出去。喝水，一杯接一杯。
“我在啊。昨晚你是发错了吗？”
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来着？认真还是顽皮？慎重还是轻浮？重情还是薄情？我怎么一时间想不起来了。读来读去，这里面有几分客气，几分关怀，几分试探，几分期待？我怎么心里一点数都没有？过去的亲密默契都哪儿去了？
“没有，就是问问你。”
这一次没有撤回。
……
一张照片发来，对，我认出了，是在双流机场，像是一个等待航班延误的人无聊拍的，难道？…我的什么要来了？
3
“老板，两份小面，一份多放花生，谢谢！”
这是我和她在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，不言自明的标配。那是一种轻易的山盟海誓，脱口而出的信誓旦旦，绝想不到未来的变化。一切都想同步，不分彼此，习惯性地给对方夹更多好吃的，尽可能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心意。
—“毕业了咱们会去哪儿？”
—“当然是会去咱们俩都想去的地方。”
—“那要是我想去你不想去怎么办？”
—“别傻啦。你想去的地方，我一定想去。”
那一刻，没有隔阂，没有距离，没有畏惧，认为同心同德是理所当然，认为幸福在即。
只是毕业那一年，各方面的考量，我和她被抛离。隔开我们的，是一道无形的闪电，瞬间完成的巨大力量，结局就那么又狠又冷的砸在那里。
“你问的没错，还真有你想去我不想去的地方……”
4
下午2点，虽然不是初冬，却并不寒冷，机场常规的井然有序，似乎因我的贸然闯入而略显拥挤焦虑。无论是出发的，还是到达的，无论多么来去匆匆，好像都在窥探我的心事一样。
我仔细地按图索骥，留意每个细节。不时抬头，四处张望，感觉很像公安干警，也像在玩连连看。真想把手机上的搜索栏直接刷出来用，直接输入她的名字。
等待，坐等，虽然别人看我并没有如坐针毡，但我自己知道有多难熬，不仅是在等，也是在猜。对面有一个大叔，悠闲地吸着烟，烟圈在口中成形，半吐半含、半呼半吸，让我看着十分着急，心悬着，真想走上前去给他后脑勺一拳。
“很抱歉的通知您，您乘坐的航班，由于航空管制……”
我猛地站起来，向窗外望去。停了一小会儿，看到一连串的烟圈飘出来，散去。
我脚步轻快地走出去，进了电梯，在门关上那一刻，深呼了一口气，就好像那一连串烟圈是我吐的一样。
“你在哪儿？”
……
分开，其实就是分开，再次重逢如果没有未来的话，就如同把成形的烟圈咽下去一样难受。如果别人做不到不打扰，自己最好能主动地不被打扰为好。
回到家门口的街头，天色刚晚，将黑未黑，据老司机说，这时候最容易出交通事故，对，迷离。如果内化为心情，确实是美一些。我知道，再过一个小时，等到全黑，灯红酒绿正式开始，我将回到办公室，心如止水地，加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