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风吟阁】重阳酒
原创： 毛山莺 晚上八点 今天
重阳酒
岁岁重阳今又是。不愿登高，无心赏菊。我只想沉醉在那越久弥香的重阳酒的韵味中。
重阳酒，是母亲为家人过重阳，特意酿制的糯米酒。这种酒，闻着香，吃着甜，回味起来总叫人心醉。悠悠岁月，漫漫时光，重阳酒的味道就像一曲《春江花月夜》的旋律，一直在我的记忆中回荡。
然而，真正令我陶醉不已的是，母亲对重阳酒的执着和虔诚。记得重阳节的前两天，母亲就取出珍藏了一年的糯米，先淘净，蒸熟，倒在陶缸里凉至正常温度，再撒下酒药粉，拌匀整平，在中间挖口井，然后罩上一块干净的包袱布，将酒缸端放到僻静的地方，最后再扳一扳手指头，严肃地对我说：“十八个时辰里动不得”。母亲的神情增添了重阳酒的神秘，我只得围着酒缸转悠，像等待十八个年头那样熬过十八个时辰。
十八个时辰过后，那强劲的酒香果然再也罩不住了。包袱一掀，满满一屋子洋溢着甜蜜蜜的酒香。酒缸中间的那口井，溢出了清洌晶莹的酒水。母亲一边啧啧称好，一边不慌不忙地用筷子将酒水与酒糟搅匀，再一碗一碗地舀出来，端到桌子上，让一家人吃。母亲总是站在桌子边，专注地看着我们吃，直到我们伸出舌头舔碗，才仿佛兑现了三百六十五个心愿似的去忙活儿。
如此多年。我也不知道盼过多少个重阳节。重阳酒那舒心畅肺的美妙味道，也不知让我眷恋了多少年。后来，我升学了；再后来，我就业了。离家越来越远，生活越过越宽绰。我再也不需要像小时候那样，想吃汤圆，非得盼到元宵节；要吃粽子，必须等到端午日。因而，重阳节渐渐地在不被期盼中悄然过去。
母亲却对重阳酒依然一往情深,只要被她用手指头押着重阳节的前后有一个星期天,她就满腔热情地淘米、蒸饭、研酒药、酿酒，等我回去。母亲还是用那样的神情看着我吃重阳酒，还是那样欣喜地说：“吃了就好！吃了就好！”我不明白好什么：母亲一直对我千叮咛万嘱咐女人家不准学喝酒，为什么又鼓励我吃重阳酒呢？母亲动情地说：“你小时候，家境孬，娘日忧夜愁的是，你们有个病痛没有铜钿看医生。听老辈传说，九月九的酒能祛灾。娘希望这话会灵，托重阳酒保佑你们快长快大。”
听了母亲的话，我才明白：原来重阳酒的成份不只是糯米和酒药，重阳酒的味道也不止是香和甜，其间融合了母亲的深情厚爱，蕴涵了母亲生儿养女的辛酸苦楚。亏我吃了数十年的重阳酒，却没有品出其中的真味；更亏我读了那么多年的书，还不懂得反哺，一直心安理得地让母亲为我祛灾，却没有给母亲祈福祝寿。母亲让我“快长快大”起来后，仅仅希望我能经常回家与她说说话，她说她只要看到我眼睛就会亮起来的。可是，多少个星期天，我总是让母亲倚着门框空等候；多少缸重阳酒，让母亲等得发了酸。
当我知道重阳涵有感恩敬老意义的时候，我暗暗决定等到来年的重阳，我一定要好好行孝敬老。遗憾的是，没有让我等到来年的重阳节，母亲就永远告别了人世间。今生今世，我再也不能尽一份作为女儿对母亲应尽的孝心了。
今值重阳，我跪拜母亲的坟前，祈求上苍让母亲的生命重新还阳。可是，母亲只能在冥冥之中接受我三支香的青烟。我也只能在心里酿造一缸保质无限期的特殊的重阳酒，它的成份是悲痛、悔恨和愧疚，还有两条泪河常流……
作者单位：
衢州市教育局组织人事处